【小燈泡】

文・陳俊朗 (陳爸)

每次有隨機殺人的重大案件,台灣就被撕裂成二個部分:
一種是:
殺人的人該死,廢死聯盟該死,精神鑑定讓該死的人不會被判死刑,所以也該死。
另一種是:
這是社會問題,教育問題,要回到根本面去檢討,才能解決問題。
這部分最有力道的是舉出日本90年代頻繁發生隨機殺人的例子。
剛開始也是群情激憤,要求擴大處決範圍,增加司法權力…,但最終證明於事無補。
後來回到根本面,也就是政策面去檢討,最終甚至造成政黨輪替。

這次隨機殺人案件發展過程裡,小燈泡媽媽應該是最不照老劇本演出的。
在悲痛中,沒有情緒性的哭訴、叫囂,而是冷靜地說:
「這樣的隨機殺人事件,兇嫌當時並沒有理智,這不是靠立法可以處置,
我希望能從根本,從家庭從教育,不要再有這種人出現....」

這顯然很不符合多數人情緒性的期待。
只是站在為人父為人母的角度仔細體會,堅強又冷靜的言論,
發自親眼目睹慘劇沒多久,那要有多少堅毅才穩的住情緒說出來。
希望女兒的犧牲能喚回一些什麼,那要有多少對女兒的愛才壓得住憤恨轉成祝福。

我做不到,我想很多人都做不到。
她在黑壓壓的情緒性反應與懶惰的無知中,把一盞小燈炮點亮了。

書屋16年,每天呵護的,是一群長年被放棄、在挫敗中掙扎的孩子。
全國數以百計的生命教育單位,每天用盡心力,也是想挽回這些孩子,
不要絕望,不要變成鄭捷或王景玉。

在教育的最前線,每天感受的,也像是隨機殺人案件之後的撕裂。
『一群大人把孩子弄壞,另一群大人再盡力撻伐或隔離這些壞孩子,
除了推諉和藉口,就是沒有人願意伸出手去拉這些孩子一把。』

每次的隨機殺人案件,也都像一把刀重複劃著,
這些教育第一線夥伴們一直擔心的傷口—極度絕望轉成同歸於盡的反撲。
而這傷口,是政策失當,教育失策和市儈銅臭的社會所共同劃下的第一刀。

看著電視一再地輪播案件的進展,故意曲解小燈泡媽媽話意的畫面,已經不激動了。
看著網路那些憤怒,聲聲的撻伐和廢不廢死的爭執…,已經不在意了。
除了說也說不清楚的無奈之外,只有擔心。

我不想說類似的案件將會變得更多、更頻繁。
但理智告訴我,我們社會的大環境正在大量製造這些可能的隨機殺人犯。

小燈泡離開的第一晚,我沒熄燈,
想留一盞燈,陪著小燈泡,至少不這麼害怕、孤單。

這幾天還是輾轉難眠,腦裡最多的,還是那一段話:
「這樣的隨機殺人事件,兇嫌當時並沒有理智,這不是靠立法可以處置,
我希望能從根本,從家庭從教育,不要再有這種人出現。」

還有那堅強的母親,深愛的臉。